曾经沧海 远洋船员的心路

船舶新闻

迎春的时候从西西里岛归来，风尘仆仆，带着地中海的味道。还未落稳脚跟，妻子便高高兴兴的挑拣我给她淘来的礼物，满心欢喜。历经漫长的等待，她终于能这么开心一次。整理行李箱的时候，从角落里拣出许多金光闪闪的硬币来，足能装满一个星巴克的咖啡杯，细细数来，有三十多个国家的。三岁的儿子蹦蹦跳跳的依偎过来，拣了几个日本昭和的方孔钱放在自己的兜里，说自己喜欢那几个，许是因为只有日本的这几枚硬币带了方空，像极了我们古时的方空字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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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硬币都是挂靠不同国家港口时的找零，回来随手扔进行李箱里，不知不觉的竟有这许多了。凭着记忆数着去过的国家，用红色马克笔一个一个标在地图上，快有四十几个了。也干脆把钱包里的纸币拿出来，花花绿绿的，和硬币堆在一起照了相片放在朋友圈里，迎来一片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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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说她认识那一个硬币是南非的是因为认得曼德拉的头像；知道这张纸币是印度卢比是因为从小学就认识圣雄甘地；还因为爱看韩剧一眼就认出了韩元，老是问我面额为什么那么大。我把这些小东西仔仔细细的放在透明的玻璃罐中，心里觉得满满的，虽然不贵重，但仍然是一种收获。

当人们梦想着去旅游时，我一点兴奋劲也没有。妻子中学里的同事爱听我聊各国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讲讲海盗，还有那些护航的英国大兵。这些对他们来说特别新鲜。感受过波斯湾的炎热和西伯利亚的严冬；体验了夏至时冰岛的极昼和纯自然的苔原带；走进了西欧的国家就好像走进了童话的世界那么美。

电视或者书里常常见到的自由女神像竟然是绿色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阿拉伯海里成百上千只海豚一起向上跳跃时壮观我想谁都没拍到过。拉普拉多河口上，看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满城都是的洋槐树，宾至如归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正是幼时家园里随处可见的洋槐吗，五月槐花飘香，金秋黄叶满地。号称世界上最宽的路七月九日大道，我也曾经来过，数来数去有二十多条车道，想不到离我们最遥远的南美也有四五万人生活在这里。去吃饭的那家饭店有了很小的门店却挂出了皇家大酒店的牌子，Spaghetti的优雅一点也没有炸酱面解馋。爱拍照片，有朋友看到我拍过的，嘱咐我一定要保存好，将来老去之后慢慢翻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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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总爱问我去过的国家哪个最好，或者最想去哪里，总是给不出答案。其实最喜欢去不同的地方，去体验不同的风情。并不觉得美国好，也没感到非洲差。仔细想想心里一直都在做同一件事，拿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跟中国比较，哪里跟我们不一样，哪里差不多，在相同之中找不同。

每到一个港口，背一个双肩包，或自己，或三五人同行，走街串巷。走累了坐下来喝一杯啤酒，或吃点特色。虽然语言都不一样，总能看到人们的笑脸，欢迎着远方的客人。有时候也坐车，打车，公车或者快轨。

电视里看到的印度火车外面真的有那么多人，徐徐而行，人们吆喝着，真有生活气息。坐一段日本下津到东京的新干线列车感受那疾驰的速度；喜欢阿姆斯特丹是因为她的啤酒HEINIKEN； 欣赏威尔士在于她的静谧的街道，还有满眼的历史，更有太有礼貌的人们。看到沙特阿拉伯穆斯林教徒的礼拜才知道伊斯兰教要求怎样的虔诚。沙漠并不是那么单调残酷的，阿拉伯半岛的神秘有着一层一层数不尽的面纱。

总有一个地方让你去了一次便记住了一辈子，就像巴西MACEIO的那片海滩, 去描述那段记忆真难。 如果真要说出最喜欢什么地方，我想有很多海员会说好望角吧。开普敦，非洲大陆的最南端，殖民地的码头风情万种，酒好，风景好，女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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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钓鱼吗，有时间来听听我们的故事吧，也许一天也讲不完。在各大洲的锚地，在各国码头，在漂航的红海，老水手总能嗅出哪里会有鱼，总有你从来没有见过的鱼会上钩。

还记得前段时间在网上蹿红的那封女教师的辞职信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觉得好有诗意好浪漫。而在我们海员的朋友圈里把这句话改编成另一个版本，海员辞职信：一副大航海时代的世界地图的背景上写着“世界那么大，我都看过了”，好像在诉说着远航的疲惫。并不是不想看风景，更不会说那么大的世界都看过了，而是面对汪洋的一种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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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离家太远，就会忘记故乡。而如此遥远的我们，随着时间与距离的渐渐遥远，家里的一草一木都会在梦里随风摇动。走神的时候，只有想到乖巧可爱的儿子才会高兴起来。

那年一个印度泵将告诉我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卸货了，航行了22年，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无比留恋，他用积蓄买了土地，虽然他告诉我，自己以后甘愿俯首农桑，再也不用回到海上来，但他的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万分的不舍。作为一个海员，最终极的梦想就是回归陆地，找一个安定的工作守护妻儿。一个个怀揣着梦想而来，又一个个悄悄离去。

六年前我独自一个人去了新加坡，想想当时心里仍然后怕。念高中之前，我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梦想着哪天能看见大海该多好。直到海校毕业进入华洋大家庭，Anil 船长当时面试时问我想去哪里时我脱口而出的答案是美国，他说让我们的船队载你去吧，于是才进入这么广阔的世界里，才渐渐的喜欢上了咖喱饭，习惯了牛排，还有和海鸥一起作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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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好多人，只看到海员的风光，却忽视了我们的辛劳。总觉的薪水好，世界到处玩该有多好。但个中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晓。比斯开湾的狂风巨浪令人望而生畏；亚丁湾的海盗不只是个传说；马六甲海峡总是那么繁忙；越来越严格的港口过检查让人紧张。沉寂的大海只有当海豚跳出出水面时才觉得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壮美的日出也没有了一丝情趣。每当过了午夜，又赚了一天的工资这个时候才算有一点安慰。去年寒冬，当外婆离我们而去的时候，我还在南印度洋，如此遥远，更让我悲痛不已，却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家中有事情，我们心急如焚却又帮不上一点忙。

前望，茫茫大海；后望，大海茫茫。

期盼着一个漫长的航线，天气好一直到大洋的另一端。夜班的时候可以带着水手一起仰望星空，把几乎所有的星座都烂熟于胸，每一个星座后面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从Polaris到 Southern Cross， 用天文历里面的索星卡，依依找出来它们的名字，便觉得很有成就感。黄道十二宫里，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告诉我她是狮子座，我说我能在天上找出来的时候她很诧异。

银河里的繁星，像一条珍珠带子隔开了无尽的思念。牵牛星一前一后带着一双儿女眺望着对岸，与织女默默相守。来自黑海海滨的老水手给我讲着和这些星星有关的希腊神话，我也会告诉他古老中国的美丽传说。就这样我们渡过了漫长的夜，漫长的航行，漫长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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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会折一只纸飞机，从翼甲板使劲放进海天之间的蔚蓝里，但愿它能带我回家。

艾青有一首小诗，说一个海员喜欢出发，另一个海员喜欢到达。我喜欢什么，心里一直也说不清楚。

每当很累的时候，总会想起在海校的日子。还有那首大学里流行的歌，在月光下，我总会站在两翼甲板上听，让海风吹拂我的发。
如今又要远行，还未出发，就早已算出归来的日子。

作者：司学银

来源：宁波海事        

坚持~~~

不做船员不了解船员的苦楚，不做船员不了解船员的乐趣，不了解船员曾经经历的美景，可是不能分享，，，

王船船

细细想，这些都是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