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图文版）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本帖最后由大名叫小明1 于 2024-11-7 22:40 编辑

写在前面：
其实文字版已经有个帖子了，只是回头再看，全是文字的自己看着也头大，就搜了些照片，这样有图有真相，看着不会太费劲。这些图片好多都是网上搜索的仅供参考，所以请别对号入座，如有侵权请提醒，我删除或马赛克处理。

这些年照的图片好多都丢了，找起来挺费劲的，有时从犄角旮旯找出来的比较典型的，可能有时会在帖子上更新。

转眼间毕业已经十多年了，有时候想着记录一下工作的相关经历，无奈拖延症作祟，写上几个字后就草草收场，再过段日子草稿也不知所踪。偶然发现知乎上有相关职业经历分享的帖子，好多人感同身受分享不同职业的经历，所以我也尝试着把这些年的经历写一写。

高中毕业后就不会写作文了，所以文笔一般。但干过一些船舶海工设计工作，习惯了画图后边加上好多备注。

所以编辑这个文件，先要写几个NOTE:

NOTE1: 不怕大家笑话，虽然工作十多年,但业务能力非常一般，而且一直是个干活儿的小角色，所以叙述过程中如有专业错误，还请指正。

NOTE2：船舶的圈子很小，细节信息太多恐怕被认出来，所以我尽量用化名和马甲，如有对实际情况、人名的猜测，一概不予回答。涉及到道听途说和自己臆想的内容，也并不对真实性负责。

NOTE3：估计这个写着写着就成了意识流，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那种，所以如果虎头蛇尾，进请见谅。

闲话少说，书归正文：

我在号称北方明珠的城市学习了六年，2010年研究生毕业。毕业后找到了北方的一个船厂，在修船部干了将近九年，后来离职去了个船舶保险公估公司，干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后到了个海工制造企业。然后在海油下属企业干了半年多，入职到现在的公司。这是以前主要经历，可能后两者在知乎上的同行会比较少，我就着重说说船厂的相关经历。

现实中，好多人问我为啥研究生学历来了个船厂？我一般的话术是说当年毕业就业形势很差，没有多少合适满意的工作。实际上确实有这个因素，我们那年，除了有几个留校的，考上海事局的，去大专教书的，和一两个CCS（还有个NK)船级社的，绝大部分还真就是船厂，比如北方的STX，南方的熔盛，连大船都不怎么招人，所以形势比人强，只能先考虑就业。

其实吧，还有个内在因素，就是我这个人水平也不咋地的，专业知识马马虎虎，英语水平一般。最主要的是，工作之后也是没什么目标，瞻前顾后还得过且过。这大概就行性格决定命运吧，这些年也是没有任何起色。现在网络上流行的说法是“小镇做题家”，其实我还真的不配，但确实在学校里面的时候还算高光时刻，因为成绩还可以，毕业之后嘛，就成了一路低开低走了。所以我的经历应该是比较失败的那一类，各位同行应该借鉴和避免的。

其实我毕业时找了个山东青岛的大专当老师，后来犹豫着以后孩子的教育（毕竟山东高考地狱模式），而且这边船厂可以解决对象的工作，就把这个offer推了，后来想想当时脑子是被驴踢了吧，也曾经经常设想如果大专老师是一种什么生活？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后来我的这种经历也不止是一次两次，所以到后边也就没啥后悔的了。

贴点儿图片吧，干巴巴的字实在没意思。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本帖最后由大名叫小明1 于 2024-11-7 22:37 编辑

第一部分报道和实习
2010年的八月份，我来到了这个北方的老国企船厂，最开始不适应的是气候，和号称北方明珠的城市相比，虽然纬度还更偏北一点儿，但这里夏天要热的多，桑拿天和隐隐的煤烟儿味道（后来慢慢习惯了，可能是码头的原油或者硫磺的味道）我大概适应了半个月。
我们那年不知道为啥，招聘的人很少，分到修船厂的才俩人，所以一起先要进行半年的车间实习，熟悉各种流程和业务。
住的地方还可以，因为是研究生，所以提供的是套间的宿舍，还有个小阳台，所以我对象也搬了过来，平时一起上下班也方便，买了个电磁炉，居然三餐都能自给自足。如果单说生活逍遥程度的话，那个时候应该最好的，我实习不需要加班，她们在经营基本也不用加班，下班之后就去边上的小市场，好吃的东西各种买。那时赚的是真少，我能拿三千她两千多，但买吃的从来没含糊，本地人说法“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我们或多或少收到了熏陶。那个时候的海鲜也都不怎么贵，我也是开始经常吃到蚶子，螃蟹，虾爬子，虾等海鲜类的东西。
我所在的修船是个公司的分厂，这个船厂的主体肯定还是造船，除此外还有重机厂和设计所。这些其实都在一个大院里面，有两个船台和船坞，船台造船，船坞修船。此外，修船厂还有两个浮船坞（一个自己的，一个租的），厂子的整体风格大概是改革开放之前的样子，红砖钢结构厂房，加上统一穿深绿色的工服，电视上也有很多年代剧里面的那种感觉（还真的有几次剧组来厂里拍年代剧，他们说很难找到这种现成的怀旧风格的拍摄地点了）。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修船和总厂的关系比较微妙，头些年是修船业务饱满，所以据说分厂赚的很多，职工的工资据说也可以（我去的时候工资就很一般了），加之业务扩张，厂子买了个大吨位吊船（据说好几千万），分厂的独立性更高，所以总厂是比较不满的，最终找个理由把修船和重机的领导都撤了。

我有两个研究生同学分到了重机厂，一个干经营，一个干现场。那两年重机厂好像业务还可以，接了一些外国项目，他俩去过印度那边出差，赚的还是挺多的，不过据说也比较辛苦。回来之后就陆续辞职干教培了，而重机厂因为业务转型还是怎么的，后来也逐渐消失，人员或者辞职，或者被别的部门收编了。

这俩同学现在干教培行业，业务整的还挺大，生源也不错，有时我们在微信上还交流一些从业“心得”，他的说法，十分后悔不如早些辞职干培训了。

当时修船实行的是项目制，也就是组建了有几个项目组，厂里里揽来的活儿，分到各个项目组，这里面就有一定说道儿了，毕竟项目有好干而且钱多的，还有受累而且不挣钱的，要看和上边领导的关系。不过基本上每个项目经理都有专长的领域，比如A适合干拖轮，B适合干俄罗斯货船，C适合干国内海工钻井平台，D适合干鱼加工船。基本上还是专业项目组负责专业的，各有一摊儿。

项目组的人员很少，一般就是一个项目经理带着三四个主管，主管大概分下船体、机械、电气，但好多都是一把抓的。下边还有些项目经理助理，这个职位名字比较好听，其实主要就是新来的毕业生干跑腿的工作。而拿到活儿后，项目组要去车间的作业组联系，因为是项目制，所以虽然有车间，但车间主任管的不多，主要是项目组去车间和作业组的作业长商量给活儿，干完之后的钱由项目经理分配给作业组。

而我实习的地方就是轮机车间的各个作业组，轮机车间完事儿去管系车间，电气车间，然后船体，以及技术、质检、安全、物资、商务等部门，计划是半年。这里要说一下，和别的好多厂子相比，我们厂干活儿的员工大都是本厂职工或者代理制员工，而并非是外聘的作业组，以为据说这样的干活质量比较稳定，厂里的工资成本也不高。但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工人觉得和外边比，这里拿的太少，不过毕竟是正式工作，所以不辞职，而是外边干私活儿，这个两头都占的行为其实会影响到厂里面的业务，所以被勒令禁止了很多次。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柴油机作业组——最先来到的是车间的明星班组-主攻柴油机修理的A组，作业长是获得过劳动模范的W师傅，人很实在，一看就是干活儿出身，因为实习，所以并没有让我负责具体哪些项目，就是跟着帮忙打杂。这个班组人数也最多，人员层次也比较均衡，有挑大梁的副组长和三四个中年干将，还有三四个年轻的，此外有个岁数比较大负责外联机加工业务。这个车间干活儿是非常细致的，不过因为人多，所以分到的单船奖金反倒少。我在这个组待得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因为活儿主要在机舱和厂房，所以还不算太辛苦，机舱的缺点是干活比较狭窄，我这体型根本钻不进去，所以就是打打下手。也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各种二冲程和四冲程的柴油机（虽然专业课学了好些年，但并没有实际的感觉），看着它们一步步被解体，清洗，测量和组装，比较细致的活儿如测拐档差等也见识过一些。修船的时候机舱弥漫这浓重的油气味道，据说是重油，比较上头。而在车间里面比较上头的是那种除锈剂和着色探伤的气味。车间里面常见的工作就是跟着打下手解体部件，还有就是研阀。柴油机的阀门抹上研磨砂，然后用脚踩的自制工具让阀在阀座上上上下辖叮叮当当的声音，是那个项目组实习最主要的记忆。安全方面，上下船要上船跳（就是一种自制梯子，有栏杆，但脚踩的地方没有台阶，而是用角钢和网子制成的）如果潮水上涨船跳很陡，看着很危险），最开始是很害怕的，后来慢慢适应了。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液压作业组——一个月后吧，我就来到了液压班组，个人感觉液压其实是比较难的项目，专业课上学的各种吊机、舵机等系统图，我是一直不太明白，各种油泵油马达更是晕头转向。
作业长N师傅是个很业务很厉害的人，能解决好多意想不到的施工问题，比如有次艏侧推装好之后运行缓慢和不到位，他看看图纸之后动了一些阀门旋度，就很快解决了。这个组是中青两代结合，中年干将为主，液压是比较细致的活儿，拆解的各类油泵和马达都比较多，我也是见识到了各种书上提到的斜盘式，斜轴式，内曲线式油泵/马达，各类换向阀门等。当然我实习那阵子最多修理的是吊机和舱口盖的液压杆，这个可也是个体力活儿，要抡大锤拆卸螺栓的。在解体、测量、换密封件后再装复。工作环境在厂房还是可以的，不过经常满手油渍。在甲板上就相当辛苦了，我当时实习时候已经9月，但这时的秋老虎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虽然不是闷热，但火辣的太阳晒在甲板上烘烤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受，感觉几天肤色就晒黑了不少。
这里要说明一点，不是液压班组只接液压的活儿，比如干了舱口盖液压缸，舱口盖密封换新也要干，这个活儿我当时跟着打下手，火热的太阳烤着，手里黑色的胶皮都烫手的感觉，而那个胶水的味道特别冲，直冲大脑那种。一会儿我就受不了，找了个背阴的地方透透气，但又被飘来的棒子船上的泡菜味道熏的想吐，这大概是在这个班组最深的印象。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安全阀制冷作业组——然后进行实习的是制冷班组，虽然名字是这个，但是制冷的活儿比较少，所以我实习的时候赶上的多是空压机和安全阀。和上边的明星柴油机作业组为例，这是另一种模式，作业组人不多，也都比较年轻，接的活儿有一定的技术壁垒，所以活儿比较轻松，分到的奖金还不少。不过缺点是经常没活儿，要接一些别人不愿要的项目，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接了一个老破船的通气帽修理项目，这种甲板上的设备锈的很厉害，气割取下螺栓后，好几十个都放在了码头。没想到转天居然都丢了！
不知道别的厂子怎么样，我们这边其实要特别注意防盗，因为人员比较杂，铜件，不锈钢件特别容易丢。所以要运到厂房甚至锁起来，但这种破铁疙瘩没想到有些人也会偷的，以为目标太大，从厂门运出的可能性很小。后来居然很快破案了，原来是一个团伙惦记上了之后，夜里开船到了码头并把这些铁疙瘩搬到船上，因为目标太大怕有摄像头，就用绳子吊到了水里，可惜这些大聪明并没有想到另一个问题——哪个船会长得像八爪鱼一样顺下那么多绳子？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还真就被边上的船闸拍下来并迅速截获了。后来我问当时船上的保安，他说其实晚上他是看到了，但是没敢报警，毕竟报警了自己也没好处，但人家在暗处，以后要是报复他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这个作业组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研阀，不过这些是安全阀，要爬到锅炉上去拆装，需要登高，而且重量不太大，起重不管，所以要自己从船上搬上搬下，还是挺沉的，研完阀门后要调节启阀压力，然后在工具台上进行试验，每次都是泵到合适压力后发出刺耳的起跳声音，这就算合格了。
坞修作业组——下个实习的作业组是坞修，也就是修船进船坞后的水下项目修理，主要是轴桨舵。个人认为这个是作业组里面最辛苦的一个。这个活儿看着傻大笨粗，但也有不少需要精密配合的地方，所以并不好干。而且坞修是被催的最紧，连轴转是常事儿，尤其最怕的就是螺旋桨和舵叶拆不下来的情况，经常一耗就是一宿。这个也是抡大锤最多的作业组，尤其是在三四米的高台或者脚手架上抡锤，这个活儿我一直都没敢尝试。到了厂房内部也经常是要加班加点。当然我是打下手，主要干的就是用刮刀砂纸清除尾轴密封上边的海生物和解体，simplex尾轴密封专业课上没少讲，但是那个剖视图一直没看懂，反倒是到了现场，一层层拆卸后，才有了比较直观的印象。此外，比较有技术含量的，还有桨毂/舵叶的刮研、着色检验，这个是个细致活儿，一直就在不停的刮、涂色油、穿尾轴/舵杆。这段经历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俄罗斯货船的一百多吨的尾轴要抽轴，为此技术部还专门设计了工装小车和轨道，因为白天没抽出来要加班，坞修组有需要熬夜了，本来是跟我说可以提前回去的，我就想看看这个难得的场面，也想着体验一下真实的感觉，就想着留了下来看看。深秋的船坞底，虽然我穿上了棉服工装，但依旧抵挡不住寒气的渗入。在边上有好几个起重工找了个废旧的油漆桶，点上了一些木头烤火，可能是桶内的油漆也在燃烧，火焰和烟发出比较特别的蓝色，虽然可能吸入有害气体，但是彻骨的寒意还是推着我到了旁边烤了起来。而坞修又遇到了拆不动的地方，紧张很慢，最后我实在耗不起了，没等到抽轴就提前撤退了。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经营部——不知道为啥，轮机车间几个作业组轮流实习之后，没有到后续的电气、管系、船体，而是轮到了经营部，大概是这边人手不够吧，经营部的头是个女的副厂长。下边的女员工也是最多的，女员工主要是做合同和翻译，还有几个老师傅是做报价。我来这里其实比较尴尬的一点是我对象也在这个部门，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俩约定了，平时不说话，实在有相关交接业务，我见面只能喊“姐姐”。
其实经营最主要的工作应该是揽活儿，我们厂最特殊的一点是，揽活儿是被大厂长和经营厂长直接负责的，到后来我才逐渐明白这么安排的重要意义。
这里重点说是报价，也就是船舶要修理，要先询价，把修理的项目发过来，先预估一个价格。但要注意的是，这个和完工结算是两码事儿，完工结算是项目经理进行的，也就是看各自本事能要来多少钱。报价有固定的报价本，而修理的项目千变万化，所以报价上边项目只能参考，当然固定的服务费用是要遵循的，而且可以根据形势加系数或者打折。按修理单找报价本的工作大多数人训练一下就会，但是具体工程所涉及的隐含项目才是重点中的重点，比如报价单只写着拆个阀门或管路，看着很简单，报价本也有。而实际一看，要搭脚手架拆别的管路，这个费用比拆修阀门管子要高得多，那么这里就要特殊标记“其它项目另计”，这个也是项目经理们施展的空间。干这个活儿的就是几位老师傅，有过主管或者作业长之类的经验，能够一定程度识别隐含项目，而经营部环境比较好，很少去现场，虽然工资不高，但也是这些老师傅不错的职位。
我这种小卡拉米，当然是进行最基础的按本报价和基础翻译工作，单调且无聊，不过不用去车间和现场，抽空就和老师傅聊天和请教。大概了解了一些常见工程的施工顺序和注意要点。当时的修船行情已经由盛转衰了，而钢板等材料费用反倒上涨，所以二者夹击，换外板等钢结构的活儿是不赚钱的，尤其是小面积换钢板，收的钱少而人工费高，很多是赔钱买卖。后来这类产生材料费高的项目的利润率都是比较低的。而服务费还好，按照船舶吨位，天数，或者供应的水、电、消防、安保等，利润比较高。更赚钱的其实还是纯修理项目，比如柴油机的拆解大修，利润更高的则是电气类的项目，比如电机和配电板拆装维修或试验。然而这部分的项目经常被专业服务商或者外边第三方服务费抢走。以主机修理为例，常规拆装当然没问题，但涉及到换件，只能找专业服务商，那个利润可比费力拆装清洁高得多！电气项目也是，本来有专业的作业组，然而这个利润高，给工人的比较低，人家就辞职单干了，导致好多专业一点儿的项目厂里干不了。除了以上这些，还有两类大的项目，一类是喷砂油漆，这个比较辛苦和有害健康，所以一律外包。而坞修项目中的海底阀项目，工期紧，要求高，而且利润率不高，也是被外包拿走的。
聊得多了，师傅们也会说起一些相对内幕的消息，其实厂子头些年的生意非常好，赶上了上升周期，船都快把码头排满，最夸张的时候都拍到四档船（靠码头是第一档船，靠着第一档是第二档船，以此类推）。所以有些店大欺客，不太乐意接国内船舶，尤其是油服之类的拖轮，油服的船其实利润率还是可以的，但是回款太慢，据说至少半年以上，这就不如外国船，走船的时候基本都付清了，而且报价是蓝本，利润率更高。也是在这个时期，油服拖轮的生意就被小公司抢走了，但据说为了能进入服务商范围，这些小公司的头头也是耗费了天价的公关费用。现在形势没那么好了，厂里再找油服的项目，发现被小公司所盘踞了。当然，这些小公司和厂里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他们会拿下修理项目，然后把利润率高的机械电气修理项目自己干，而傻大笨粗性价比低的喷砂油漆，坞修，换板等项目转包给厂里。所以那段时间经常见到有船在厂里，但是并非厂里投标中的项目。更有甚者，有些小项目的利润并没有在账上，这些钱一般折合成项目经理和主管的油费补助等项目，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刚才提到的小公司，有时候连修理人员都不请，而是直接找厂里的师傅干。这就造成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本厂职工，在在厂里的船坞内，干外边公司承揽的修船项目上的外活儿，这个情况也是不足为奇。曾经我也和维修船舶的船员们聊起过厂里和小公司维修质量的问题。大部分船员的说法，还是厂里修理的比较认真一些，外包公司的就良莠不齐，要遇到差的是真挺愁人的。但小公司的好处就是招待极其好，到厂之后有专车来接，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相比而言，厂里基本是没有任何招待，所以他们更乐意在南方的小厂找外包队修理。
这段经历没有什么特别深刻印象的，因为时间不长，也不用加班。和对象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后来我俩都觉得，那个时候赚的最少，但生活质量反倒最高，吃的方面可以说想买就买。印象比较深的是经常用电磁炉酱牛肉，一炖就是小半天的时间，各大超市也都办了会员卡，周末了基本就是买买买。而在经营的时间并不太长，就得到了把我转到项目组的消息。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48

本帖最后由大名叫小明1 于 2024-11-7 21:48 编辑

经营部——不知道为啥，轮机车间几个作业组轮流实习之后，没有到后续的电气、管系、船体，而是轮到了经营部，大概是这边人手不够吧，经营部的头是个女的副厂长。下边的女员工也是最多的，女员工主要是做合同和翻译，还有几个老师傅是做报价。我来这里其实比较尴尬的一点是我对象也在这个部门，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俩约定了，平时不说话，实在有相关交接业务，我见面只能喊“姐姐”。
其实经营最主要的工作应该是揽活儿，我们厂最特殊的一点是，揽活儿是被大厂长和经营厂长直接负责的，到后来我才逐渐明白这么安排的重要意义。
这里重点说是报价，也就是船舶要修理，要先询价，把修理的项目发过来，先预估一个价格。但要注意的是，这个和完工结算是两码事儿，完工结算是项目经理进行的，也就是看各自本事能要来多少钱。报价有固定的报价本，而修理的项目千变万化，所以报价上边项目只能参考，当然固定的服务费用是要遵循的，而且可以根据形势加系数或者打折。按修理单找报价本的工作大多数人训练一下就会，但是具体工程所涉及的隐含项目才是重点中的重点，比如报价单只写着拆个阀门或管路，看着很简单，报价本也有。而实际一看，要搭脚手架拆别的管路，这个费用比拆修阀门管子要高得多，那么这里就要特殊标记“其它项目另计”，这个也是项目经理们施展的空间。干这个活儿的就是几位老师傅，有过主管或者作业长之类的经验，能够一定程度识别隐含项目，而经营部环境比较好，很少去现场，虽然工资不高，但也是这些老师傅不错的职位。
我这种小卡拉米，当然是进行最基础的按本报价和基础翻译工作，单调且无聊，不过不用去车间和现场，抽空就和老师傅聊天和请教。大概了解了一些常见工程的施工顺序和注意要点。当时的修船行情已经由盛转衰了，而钢板等材料费用反倒上涨，所以二者夹击，换外板等钢结构的活儿是不赚钱的，尤其是小面积换钢板，收的钱少而人工费高，很多是赔钱买卖。后来这类产生材料费高的项目的利润率都是比较低的。而服务费还好，按照船舶吨位，天数，或者供应的水、电、消防、安保等，利润比较高。更赚钱的其实还是纯修理项目，比如柴油机的拆解大修，利润更高的则是电气类的项目，比如电机和配电板拆装维修或试验。然而这部分的项目经常被专业服务商或者外边第三方服务费抢走。以主机修理为例，常规拆装当然没问题，但涉及到换件，只能找专业服务商，那个利润可比费力拆装清洁高得多！电气项目也是，本来有专业的作业组，然而这个利润高，给工人的比较低，人家就辞职单干了，导致好多专业一点儿的项目厂里干不了。除了以上这些，还有两类大的项目，一类是喷砂油漆，这个比较辛苦和有害健康，所以一律外包。而坞修项目中的海底阀项目，工期紧，要求高，而且利润率不高，也是被外包拿走的。
聊得多了，师傅们也会说起一些相对内幕的消息，其实厂子头些年的生意非常好，赶上了上升周期，船都快把码头排满，最夸张的时候都拍到四档船（靠码头是第一档船，靠着第一档是第二档船，以此类推）。所以有些店大欺客，不太乐意接国内船舶，尤其是油服之类的拖轮，油服的船其实利润率还是可以的，但是回款太慢，据说至少半年以上，这就不如外国船，走船的时候基本都付清了，而且报价是蓝本，利润率更高。也是在这个时期，油服拖轮的生意就被小公司抢走了，但据说为了能进入服务商范围，这些小公司的头头也是耗费了天价的公关费用。现在形势没那么好了，厂里再找油服的项目，发现被小公司所盘踞了。当然，这些小公司和厂里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他们会拿下修理项目，然后把利润率高的机械电气修理项目自己干，而傻大笨粗性价比低的喷砂油漆，坞修，换板等项目转包给厂里。所以那段时间经常见到有船在厂里，但是并非厂里投标中的项目。更有甚者，有些小项目的利润并没有在账上，这些钱一般折合成项目经理和主管的油费补助等项目，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刚才提到的小公司，有时候连修理人员都不请，而是直接找厂里的师傅干。这就造成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本厂职工，在在厂里的船坞内，干外边公司承揽的修船项目上的外活儿，这个情况也是不足为奇。曾经我也和维修船舶的船员们聊起过厂里和小公司维修质量的问题。大部分船员的说法，还是厂里修理的比较认真一些，外包公司的就良莠不齐，要遇到差的是真挺愁人的。但小公司的好处就是招待极其好，到厂之后有专车来接，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相比而言，厂里基本是没有任何招待，所以他们更乐意在南方的小厂找外包队修理。
这段经历没有什么特别深刻印象的，因为时间不长，也不用加班。和对象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后来我俩都觉得，那个时候赚的最少，但生活质量反倒最高，吃的方面可以说想买就买。印象比较深的是经常用电磁炉酱牛肉，一炖就是小半天的时间，各大超市也都办了会员卡，周末了基本就是买买买。而在经营的时间并不太长，就得到了把我转到项目组的消息。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52

第一部分转到项目组的经历
其实转到项目组我是提前知道一些消息的，在我之前也还有两个研究生。第一个是某985的研究生W，第二个是我们学校上两届的师兄L，这俩人后来也都当上了项目经理甚至厂级领导，
（而我就非常废柴一直是个小喽啰，所以我写的帖子大可以当场反面教材，后边的新人反向操作就可以了）。
所以领导们想组建一个新的项目组，就是这几个研究生一起，看看干活儿是否有新的气象。当然应该也是想着重点培养第一，二个研究生的基层经验的。
对于这个安排，其实我没有明显的意向或者反对，这么多年的好多事情都是事情在推着我向前的，遇到一些关键的节点也是瞻前顾后，这种性格也促使我一事无成，这大概就是性格决定命运吧。不过这段经历也加深了我不想在现场混的意愿，至于原因，后边单独再讲。
所以厂里学历最豪华配置的项目组诞生了，他俩一个是项目经理一个是主管，我是项目经理助理，也就是负责下边跑腿的，，另外还从别的项目组调过来一个主管，就正式开张营业了。
第一艘船——项目组接的是第一条船还是个大活儿，是造船厂建造的轮渡，需要进船坞维修吊舱推进器。
这个算是船厂的拳头产品，用于渤海上的铁路轮渡。其中这个吊舱推进器是最先进的地方，用德国MAK的柴油机带动西门子（还是ABB?这个记不清了）的发电机，然后电力传到尾部的全回转吊舱，电动机是永磁同步的，可以通过电力实现调速。这个据说电力变换用的是IGBT元件，虽然ABB很牛，但这个东西经常坏，所以船员戏称赚的钱也都给ABB了，这次进场是因为密封进水了，而专业的维修是ABB服务商来做，船厂负责的只是拆装。还有锅炉，阀门等杂七杂八的活儿。
吊舱拆卸是重中之重，技术细节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熬了几宿夜，因为坞修的期限很短，拆装也不顺利。哦对了，这个活儿后来还整理了一篇论文，评职称还算用到了。
这个帖子主要写经历，所以技术或专业问题不会涉及太多，一是确实忘了很多，二是我写专业东西又臭又长，自己没了兴趣，容易烂尾。最关键的，论坛上高手如云，业务知识我写多了，肯定是班门弄斧，漏洞就不好填了。
不过有些地方可以加上一些图片，这么多年还是积攒了一些的，就是不知道论坛上是否好上传，，，

要说这段经历的感受嘛，就是迷茫和无助，我不是个会和人打交道的人，用现在的话说是有些社恐，就这要联系各个部门，还要和工人等沟通和扯皮，干的确实疲于应付。举个例子，刚开始工人拆下来的阀门，告诉我喊起重工搬走，等我叫来了起重工，人家骂骂咧咧的说这些是50斤以下的，不归起重管，实在没人你自己搬。或者不懂得准备氧气乙炔气，气焊人员没法干活儿直接回家，导致其他作业组无法加班，而耽误一天夜班的工作。很多都是这个研究生主管（也算是我师兄）从中协调，在人际交往这方面他确实称得上八面玲珑，也帮了我不少忙。
这里还要说说另外一个从别的组调过来来的主管，比我大十岁左右吧，中专毕业从工人一步步升上来的。怎么说呢，专业能力挺强的，无论是协调沟通，还是派活儿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但是吧，人品就不好说了。我听到过好多人对他的评价就是“他就是典型的XX人（XX指的是本地渔民聚集地地方，口碑不太好，所以就代称了），和他的几次接触的感觉也不太好，用现在的说法就是装13或者叫PUA,张口闭口就是你这研究生如何如何，还是踏实努力从基层学起比较好。而我要请教问题的时候，确是另一个嘴脸，问题不回答先上一刻钟的思想政治课。
其实我也明白，他可能就是个虚荣心作祟，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研究生又如何，还不是我手底下碎催？这种人在气势上把你压住，后边就占据主动了。我当时也年轻气盛，虽然没有直接起冲突，不过也是耳朵一耷拉摆上了肉头阵，他要是说些专业的我就认真请教，要是扯别的我马上找个话题岔开，当他的PUA就是放P了。后来还有过多次接触，和他我也就一直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了。

这个项目虽然中间有所波折，但总算按时完成，据说工期和质量控制的还算成功，也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和表扬，所以这第一炮算是打响了。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54

后边的船就记不清顺序了，在工程部大概干了也不到一年吧，只能凭记忆想出几个比较典型的项目来说一下吧。

日本木材船.............可能是因为第一个项目还不错，再次分配的是个外轮，日本的木材船。不得不说小日本的船况真的不错，机舱虽然不大但确实井井有条。工程应该就是些常规的活儿，这个项目比较印象深刻的有以下几个事儿：

甲板废料清扫...............这个木材船进厂时候，甲板上还残留着不少木头树皮之类的废料。因此有人联系个专门的队伍来收这个，还要额外交上一批清理费。我突然有个疑问：这些东西虽然残值不高，但好歹十几吨的量，做燃料或者某些造纸原材料也不错，即使不能卖钱，起码不应该还要花钱雇队伍清理的。当我把这个想法和硕士师兄主管说了之后，他脸上浮现出复杂表情，然后对我说：“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不要对任何人乱说，这里面的道儿很深，不是你我能过问的，，，”，
我当时并不能理解这话都含义，后来逐渐了解到很多潜规则，就是其实还有盘踞在船厂的灰色产业，比如切割之后的废铁，或者船舶修理时候都废油。这些看起来不起眼，但利润高的吓人，所以就有灰色产业的空间，比如前文说的偷船上透气帽的团伙，那些是小卡拉米，真正大头是那种开着百万豪车，后备箱据说有大砍刀和双管猎枪的亡命徒（这哥们儿的媳妇是我厂吊车司机，好多工人戏称一个管侦查，一个往外运）。
还有个流传甚广的事儿，别的项目组有个主管曾经出门就被刀割了脖子，虽然偏了没出人命，但脸上有个吓人的疤，官方说法是凶手认错人砍错了，不过也有谣传就是动了这个废铁处理的蛋糕，而遭到了报复。（这哥们儿后来辞了，据说是因为诱导船东不在厂里采购备件，而是到了有利益牵涉的备件公司）。
当然除了这种黑社会性质的，小偷小摸的也不在少数，曾经我晚上加班后，发现厂围墙有黑影，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大长皮带子一袋袋扔出去，听声音应该是废钢下脚料。非常惭愧，作为党员的我没敢上去，工资太低医保报销少，不允许咱有见义勇为的行为。当然了，没有家贼也难招外鬼，里面各级头头也都有不少牵连，所以国企好多并不起眼的小领导，其实油水反倒不少，当然这些是谣传，就不展开叙述了。

He know nothing：船东是个干练的日本老头，名字早就忘了，就记得个子不高，这个项目有个是废气涡轮增压器的修理，要对轴承和气封进行更换和维修，我跟着忙前忙后，但是这老头的英语我是实在不明白，所以慢慢演变成了口语和手语一同操作。那个场面想想都很尴尬，正好项目经理来给解了围。后来经理问我：你觉得这个项目自己表现怎么样？想不想听听船东的评价？”我心说肯定不是啥好词儿，所以半开玩笑的说不知道也无所谓，而经理深吸了一口烟后悠悠的说：“he know nothing”,,, 说实话，听到这个评价我还是挺脸红的，后来我和硕士主管提到了这个事儿，他笑道：“你还是太太真，鬼子船东是否真的说的这些并不重要，真正应该思考的是，经理对你说你这些是什么目的？希望你下边怎么做？”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来，也许这些就是恨铁不成钢或者激励，也可能是所谓的PUA或者拉踩，但很可惜这些目的都没达到。是的，不怕各位笑话，我就是一个哪里跌倒那里躺下的人，文雅的说法就是烂泥扶不上墙，遇到这种事，首先想到的不是提高业务能力，而是第一次反思是否适合这份工作，这些个负面评语在脑子里面并没有停留到第二天，不过无论干好干坏，还要硬着头皮往下干。

宴请日本船东的饭局，这艘船的修理还算顺利，接近尾声的时候项目组还请了日本船东搓了一顿，规格还不低。其实不是所有的项目都有宴请的，只是这种外轮利润比较高，提前宴请一下沟通感情，到时结账时候船东划价不会太狠。很可能这顿吃喝的钱就是人家在结账单上多一笔少一笔的事儿。
我负责当背景板和倒酒，他俩和鬼子用英文胡吹，席间提到了他对各个国内船厂的评价，哪个是他最满意的。这老头也没有吃人嘴短的寒暄和觉悟，评价最好的船厂是中远川崎，，无独有偶，以后好多船东也是这个评价，说是这个厂的建造质量和服务水平都是明显好一些的（此处只是道听途说，不代表本人观点），老头喝的很high，后边说了一堆叽里咕噜的日语和英语混合表达，据说喝完后回了他的五星宾馆去接着深入交流，并进行软件硬化工程了，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毛子老哥的船来了更夸张，听说过有个船员直接找了个本地的特殊工作者过上了日子，到开船时找不到人的狗血事儿。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55

挖泥船系列，那几年围海造陆工程已经降温，但相关的修理项目还是不少，这种船型造型比较奇特，前面有个旋转铰刀，搅动海底泥沙后用特大号泥泵抽走，走路用的是两个巨大的钢桩，通过油缸推动。所以泥泵，铰刀，油缸，已经驱动的柴油机或者液压系统，传动系统的修理都是大活儿。
我们组就接连接了好几艘绞吸式挖泥船，因为船多人手少，我也逐渐跨上对讲机，执行了主管的职能。本想着国人应该能hold住，让我放手试试，没想到图样图森破，想的还是奶义务了，第一艘居然遇上了非常难缠的南方私人船东的船，，
一般来说，厂里接的都是熟客，有过多次合作的船东很多都形成了默契。而这个据说来自温州那边的小破挖泥船让我们干的就很费力。
首先语言就不通，他们说普通话不太快的话还勉强可以，但是用上本地化后，对我连说和讲外语没啥区别。
举个例子，换管子是比较基础的工程，头一次见到他们真的是一点点儿拿着盒尺去测量长度，对完工单上所有长度都复核了一遍，经常在零点几米的长度上和我浪费口舌，后来实在扯不过他们。我把这个和项目经理汇报了一下，经理淡淡的说：“那就按他们那个算，反正报价本上一米以内的都是一样的价格”。嗯，这次我也学精了，老轨或者大管来对长度，我还故意“赠送”一些，反正在1米误差之内，结账一点儿不少算，乐得送个人情。这事儿其实对我的启发挺大，原来工作中真的和学校不一样，没那么多精确和坚持，相反适当变通之后工作会好办很多，比如这个“赠送”之后，对接就比较容易了，在有些上边他们也不是锱铢必较了。其实我也理解他们，能看出来大管是个很老实的人，和他聊天得知，船东很苛刻，变着方的节约修船成本，所以他们船员如果不细致，被罚甚至被炒都有可能的。
但还是出了些幺蛾子，他们居然拿着测厚仪去测管子厚度！好巧不巧换上的管子壁厚确实薄了！船上刁钻的老轨对着我一顿输出鸟儿语，直到硕士主管解围说是重新环管方才作罢。这个事儿管匠作业长说是管子的负偏差，其实我还特地查过，这个厚度不是偏差的事儿，而是等级用错了。项目经理后来问过，但是我没有说，因为这种是涉及到处罚的，这次罚了，下次就把作业组得罪了，后边干活儿就不好合作了。当然不是完全就不合作了，但是作业组有N种方法让你主管为难，事情就过去了，何必深究？再说，这个作业长和经理的关系匪浅，不好说这些“备楔子”（本地土语，上眼药的意思）就不会传到作业组，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但这个恶人。这事儿吧，让我学会了逐渐闭嘴和沉默，以至于后来经理说我是个“信息黑洞”，我明白这不算正面评价，就是下边的信息到了我这里就断了。
据说经理结账时也极其困难，各种软磨硬泡，结账单的利润也低了不少，以至于后来我们一致决定，再也不接来历不明的南方私人船东项目了。

这世上的事儿都是相辅相成的，摊上了个难缠的项目，后边就推过来一个比较轻松和正规的，这个项目是中交系统的挖泥船。
毕竟是国企的船，设备、结构和人员水平明显高了几个level，，更意外的是偶遇了一个同届的同学！虽然在大学四年并没有说过话，但还是彼此知道对方的，他是这个船的船东代表助理，也就是在机务老轨手底下干一些活儿。一打听得知，他本来是要在船上的，后来学历和能力都可以，就调到机务部门了。刚干这个也没多久，处于学习和迷茫的阶段。
机务算是我们船厂的甲方，也是行情好的时候船上或船厂人跳槽的目标之一，但从他叙述来看，其实上上下下的压力也不小，修船是消耗钱的，增加的是成本，所以并不被重视。对上，如果超过预算，就经常被头头脑脑质询。对下，如果控制维修或者备件太紧，船上人员也意见很大。他自嘲这种小喽啰也正在被呼来喝去的懵逼阶段，不知道是否能坚持多长时间。
聊了这些，我也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我这何尝不是如此？上边就不用说了，各级厂长主任经理主管，下边对接的作业组也要笑脸相迎，因为人家是可以撂挑子或者用别的方式为难你的，其实大部分工人都挺好的，但总有一些欺生的人，做出一些恶心了你他也没落好的事儿。也许有一天我能变成资深主管那样八面玲珑的角色，但那是我想成为的角色吗？
这种哲学思考会不是出现，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忙碌繁杂的事儿会很快把这些苗头冲断。我这个同学后来不久也辞职进入了别的行业，好像也是商检，同城聚会的时候还见过几次。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57

三用拖轮系列，要说我在项目组期间修理最多的船型，其实是海油服的三用拖轮。这种船长相比较怪异，最高建筑是在船头，的而后边是个大面积的甲板，用于对方各种物料。一般都采用大马力的全回转舵桨，机舱的空间比较小和紧凑。这种船我还做过几次，都是上海上钻井平台调研，开起来速度不慢，如果风浪不大的话体验还不错，但是坐这个船上平台只能站在吊笼上去，这个是比较刺激的。
前文说了，这种船被倒了一手的情况比较多，能接触的利润大的工程也都被二道贩子拿走了，所以基本就是喷砂油漆，坞修等工程。有些技术含量的主要是舵桨和艏侧推的拆解，前者后来我干技术的时候遇到过，在现场期间倒是遇到过艏侧推修理的事儿，这个侧推好像是密封被缠绕磨损了，有些漏油，所以进船坞维修。除了换新件，相关衬套还要涨焊光车修理。一切还都算顺利，但是回装之后试车时。这个侧推桨叶变距功能出现问题，始终不能回位而且速度较慢，这个活儿我们对着图纸研究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头绪，后来还是液压作业长大拿解决的。把侧推重新解体（已经装船，没整体拆下），将芯轴的头部用刮刀刮研，这是个细致活儿，大概干了有小半天。装复之后就回复正常了，至于原因是什么大伙儿都没讲，我估计是会装过程中磕碰变形了，虽然肉眼看不出来，但是这种精度的配合还会出问题，在实验时表现出卡滞的情况。这个事儿经理也问过我愿意，我依旧讳莫如深，第一不能证实自己的猜想，另一方面上面已经提了，就一个液压组，我这得罪了后边不好办了。至于原因，项目经理自有定夺，我没有资格或者能力置喙。当然这也加深了他对我“信息黑洞”的印象。
哦对了，这个事儿也整理了一篇论文，评职称时候还是用上了。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59

朝鲜货船，可能有些吧友会有疑问，为啥占船舶主流的货船反倒提到的比较少？实际情况是我们厂修理的还真的就不多，起码在我现场不长的时间内，主要都是这些特种船舶。此外还有好多达瓦里希的渔加工船和科考船，不过我干现场时候没接触过，后边可能提到。这里讲一条比较特殊的朝鲜货轮。
这艘船不知怎么被承揽的，我也对这条来自神秘国家的船感兴趣。其实船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普通的货轮，只是结构锈蚀的真的比较严重。而机舱内部确是意想不到的干净和整洁，机器也都保养的不错，我曾好奇这船会用到哪些厂家的设备，无奈上边都是些朝鲜文字，一个也不认识。船上的伙食貌似也不错，上给养的时候看到的也都是鸡鸭鱼肉，当然和棒子船一样少不了泡菜的味道。船员的素质也挺高，说的英语真的比较标准，我曾用蹩脚英语和他们交流，大概得知了这些船员都是大学毕业，在他们国家这还是个很好的职业，家属能获得比较好的生活条件，船员待遇和各方面的要求都是比较高的，他们也很珍惜这个岗位。
我曾经问过经理，这船是不是结账了也会狠狠砍价？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否定的，虽然船员验收时候比较严格，人家给钱很痛快，反倒不像国内或者棒子船东那种各处扣，然后再来个大刀。为了表示一下，还在韩国自助烤肉店宴请了船东一顿。
给我印象最深的恰恰就是这个船东，看上去比我还要年轻，一身名牌和新潮电子，中文也很好，看上去就是个国内一般的富二代。从他们聊天得知，他在邻国也是某领导的子弟，这种商船还有一些政治背景的，他是在国内留学的，所以见识和思想都很开阔，和印象中封闭的邻国完全不同。饭局就在一片侃大山中圆满结束。
这艘船修理时给我的感觉，可能没有船检之类的限制，所以有些地方虽然锈蚀超标，但能用则用。实在不能对付的地方才换新，而切割掉的部分也不怕麻烦，都人工扛到了船上。其实修船切割的废料，如果不是特别贵重的，都是归厂里处置的。而这船切割下去的也都快锈穿了，所以不能想象他们如同捡回了宝贝的心情。不过转念来想，以前我们何尝不是这么过来的呢？抖音上热播的奥德彪系列和巴铁修各类车，其实我们在物质不发达的时候也是经历的。其实我们没有资格嘲笑，他们的今天不也就是我们的昨天嘛，能有现在的日子，还是要感谢改革开放，和谐社会和脱贫致富让我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1:59

本帖最后由大名叫小明1 于 2024-11-7 22:02 编辑

现场工作的感受
回想起来，现场的生活还是挺辛苦的。在我的印象里，每天早上经理分配了任务之后，就穿好工服工鞋安全帽安全带，跨上对讲机游走于船坞，场地，码头，车间。而且是没有正点下班的，真的没现场的活儿了，也要整理完工单，或者逐项对一下哪些活儿都完成了，那些活儿继续干。那段时间电话费总是要一百多，处理不完的各种问题会接踵而来。也没有周六日一说，理论上说船走了才能歇，但船确是一艘接着一艘，所以即使是周六日有事也要请假。作息时间由很闲过渡到很忙，对象也是慢慢的由震惊、惊讶、不理解到慢慢的适应了。
最先起的变化是肤色，自己还没感觉，见面的人都说我黑的多了。我这土肥圆的题型倒是变化的并不明显，虽然每天不停的走，但饭量变得更大了。厂里的食堂伙食还不错，米饭炒菜和丸子卤蛋（俗称“丸蛋组合”），捞面也很美味，如果是素包子，我能吃两份。体型给我带来的困扰发生在天开始热的时候。可能胖子会有类似的经历，就是腿上赘肉被摩擦导致大腿根红肿，，只好每天洗澡并抹上婴儿用的PP膏，这个效果奇佳，第二天就定痂。然后再次被磨破，周而复始了很长时间。后来应该是腿瘦了下来，这个苦恼才自动解除。
那段时间最费的就是袜子，经常穿着穿着漏了个大窟窿，而工鞋也穿破了几双。除此外，长期穿不透气的三防工鞋，脚气也找了上来。本来没啥情况，但一次在船坞底被海水灌进了工鞋里面，这个左脚就发出了浓郁而顽固的臭鸡蛋味道，脚掌一片白而且坑坑洼洼，当时一直以为是脚气，后来查了一下说是窝状角质松解症，是脚出汗多且不透气导致的细菌皮肤病。这个直到离开现场项目组才算好转。
其次衣服也是磨损的很快，尤其是裤子，每天都是油或者灰尘，洗过几水之后颜色变淡，牢固程度降低，我这粗腿导致腿根内部磨损更快，烂了之后就从里面补上几块补丁接着穿。
我主要负责的是机舱，如果赶上要看舱底的管路需要钻下去的，衣服上的油渍沾的比较多，此外就是掀了滑铁板后走了要注意，其它的环境还好。而外边船体的喷砂油漆的状况更糟，每次路过就像遇到了沙尘暴，那种喷砂被高压空气打到钢板并反弹回来崩到脸上是很疼的。喷漆虽然看不见，但工服和眼睛上都是五颜六色的各种点子，可想而知吸入人体的恐怕也不少。而环境最恶劣的，个人感觉是密闭舱室切割管子，我记得是一艘货船的舱底管路，气焊切割时浓浓的黑烟和黄色的铁锈布满了舱室，别说呼吸，眼睛睁开都费劲。管工是带着防尘口罩的，可以看到除了口罩部分，脸上和出土文物差不多。

冬天的厂房特别阴冷，从脚跟往上传递的那种寒意，而外边的阳光暖和，如果累了没处歇脚，我就和其他工人在背风的厂房晒太阳。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满脸黝黑，穿着五彩斑斓（油漆，油污）且浑身尘土，裤子磨破，工鞋还露了个窟窿，两眼无神的矮黑胖子，坐在破旧厂房面晒太阳。就是我的真实形象，以至于我对象在厂里见到我几次都是绕着走。她也不止一次对我PUA道：你也应该庆幸工作前找到了对象，如果这副尊容，真的没有女的愿意跟的。

写这些并不是在抱怨，更多的是回忆，人是很健忘的动物，我那时就想着赶紧离开这种环境，不是能过上正常上下班和双休日正常生活，后来真的过上了这种生活后，又时常觉得平淡和无聊。每当如此我就会回忆起这段时光，然后自己对自己说：还乐意回去体验一边嘛？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7 22:05

其实以上这些情况，时间长了之后还是能适应的，随之改变的还有与人的交流，刚毕业的时候用语比较文明，这个经理和主管都提出过，书生气容易被欺负，这个要改。而现场待得多了，脾气也不知不觉火爆了，各种国骂都随口而出之后，反而现场管理还顺畅了一些。和各个作业组不知不觉的也打成一片，恍惚间那时社恐的我正向着社牛转变。然而我知道，其实我还是我，只是带上了一套面具而已。有时也开始思考，自己真的适应这种生活了吗？也许能凑活着往下干，但收获是什么？风险有哪些？性价比如何呢？

SWOT...... 那个时候有一个新鲜名词叫SWOT分析，从优势、劣势、机会、风险等方面对企业战略进行分析，其实对于个人成长也是可以的。我观察过项目经理和主管这两个研究生，他俩的处事风格其实并不一样，经理岁数更大一些，眼神坚毅杀伐果断，个性更敏感和暴躁。主管则相对温和，但眼睛泛光，洞察人心的能力强一些，沟通起来也更让人舒服。相反他们都说过我眼神无光，主管则是提到了只有讨论技术问题的时候我的眼睛才偶尔发亮（其实讨论美食美女我的眼神才会泛光）。基本上他俩的话题我是根本插不上嘴的，因为项目管理更多的是人情世故，是上至领导下至工人之间的合作与博弈，对人情世故的揣摩测度，而我在这方面是个插不上话的小白。确实也只有讨论技术或学术问题时候才换成我们三个人之间的谈论。我的优势可能是搞技术之类的能踏的下心，但可惜在现场能用到的并不多，最多是整理几篇作用不大的论文。现场的工人也绝不会听你讲那些不着边际的理论，而且在经验方面又能完虐小白实习主管的。
经理一直想着对我进行改变，曾经布置我一个社交任务：和平时并不熟悉的车间书记侃大山增进感情，让我待够十分钟才能出来。我一直忘不了那次尬聊的心情，那个书记也是个人精，脸上浮现的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在看我的表演，当时真的尴尬到脚趾扣除了三室两厅。主管确是另一种态度，他跟我说本性难移，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画虎不成反类其犬。我想他说的可能更对一下，后边换了个环境，我立马又变回了社恐。

至于机会和风险，以我当时的眼界和能力，机会是没有看到的，明摆着两个说是要提升项目经理，可是到了我这儿可是没影儿的事儿了，项目组已经够多了，明显有些狼多肉少了，所以提升我基本没戏，撑死就是一个不太称职的主管。而且说句特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项目经理这个职位，可能钱赚的确实挺多，但真的是拿时间和健康堆出来的。
厂里实行的项目经理制度，是最大限度地把权力下放给项目经理，但权责相当，责任也不是一般的大。你永远想象不到可能出什么幺蛾子事情，其实进度和质量等等都还其次，最怕的是安全问题，修船其实比造船更加危险，爆炸触电摔伤的事故也更多一些。在厂九年，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故也真是不少，想想心有余悸。

重点说说安全......
要说刚进厂的时候，谁给我留的印象最深，不得不提起安全厂长，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在我脑海里的印象非常深刻。（我尽量用客观的角度叙述，如有用词冒犯还请删除）。
初次入职的时候就要见相关领导和他见过一面，他的眉毛很重，而且弄成了上翘的怪异造型，看上去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见面就直接问我“你准备在厂里干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跑路？”把我问的一愣一愣的，随后他补充道“别许愿多长时间了，你先去现场看看，看看安全教育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图片，很快就会辞职了。”，后来听说安防部的有一届找了十几个大学生，半年时间无一例外都辞职了。为此他作为主管领导还受到了公司的谈话。大学生实习轮岗的时候，到了安防部也都苦不堪言（幸好我躲过了这），而定期举行的安全培训，如果他要提问，保证你回答什么都是错的。传闻以前有个主管在安全培训时被问道安全的“七防”指的时什么，这哥们儿那段儿时间想着买房，脑子短路居然以为时“期房”并答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其实我相信这哥们儿不会是估计捣乱的，安全会上都是小心翼翼的
）。就被大会批小会斗，成为安全培训上这厂长的话佐料。更有甚者，这主管干的项目出了个高空坠落的死亡案例，据说当时被揪住不放差点儿崩溃。这样的事儿可不止一两件。
可能有人会说介绍这领导啥意思，与前面SWOT不搭吧，其实这就是分析里面最大的风险，现场生产安全时红线，一旦落在这人手里，恐怕是主管们的恶梦。虽然言行比较奇葩，行为有些BT，其实听知情人士说，这厂长其实对手下还是挺关心的，安全员无论多晚回来，他都会等着并做些夜宵。后边也逐渐能理解他，其实很多事情并非看到的那么简单，安全的事儿就需要恶人来做，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如果做不到人人都怕，好多事儿确实没法执行的。而经理们出于尊敬或其他目的，也都自愿拜其为“师父”，有空就要去聆听他的教诲。不然现场安全检查真的会收到特别的关照。
后来的剧情也十分狗血，这厂长在社会上好像因为车位还是什么被打了一顿，人完全变了个样，后来厂子领导更迭，调到了总厂。曾经在食堂见过他一次，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眉毛恢复了正常的形状，说话也柔和了很多。
记录几起典型的安全事故，
听到过一个说法，我们这地方没有煤矿，但有船厂，所以安全生产伤亡指标是要重点倾斜的。
在厂里这些年，见到的听到的事故也挺多的，典型的实例有下边这么几个：
乙炔气倒装爆炸：这是个安全培训必讲的惨痛事故，工人干完活儿后会把焊枪锁起来（现场什么都可能丢，所以不得不锁），第二天开工的时候才发现钥匙忘带了，就拿别的气焊火焰割开，这个已经算是违章了，更要命的是，为了图省事把乙炔气和氧气的开关打开了！（可能离得比较远，不想再回去打开），这样工具箱里面就充满了氧气和乙炔气体，遇到明火就是个冲天巨响的爆炸！死伤了好几个人，现场惨烈图片没敢给我们放，但有个图片是工具箱的焊条生生扎入了墙体很深！幸亏是早上刚上班人不多，如果是现场人员密集时候的话，恐怕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爆燃：舱内出现的，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应该是可燃气体泄露加上遇到明火，当时我们就在不远处的办公楼里，爆炸声音很响，然后就看到各级领导都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都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还好没有死亡事故，但是有重伤的。
富氧燃烧，这个应该不是我们厂的，听说是在分段里面，夏天的时候分段闷热难耐，工人就打开氧气枪对着自己吹，结果不知怎得就着火了，导致了重度烧伤。这个原理我不太理解，但是这个教训是惨痛的，很多厂里的工人是外包，能力和责任心高低有别，难免就会出现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故，但每个事故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影响的也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
触电跌落：是个下雨天，一个工人上高空车好像是起重作业吧，没想到这个电动的高空车电线漏电，工人碰到栏杆后触电掉了下来。其实雨天是禁止作业的，但是那天毛毛雨，工期催的很紧，都有侥幸心理。厂里有句话“现场如果有危险，任何人有权拒绝工作的权利”，工人私下遍了下句“现场活儿如果不干，厂里也有扣奖金工资的权利”，虽然有些黑色幽默，但现实就是如此，这在干现场主管时候我的感触很深，特别要紧的工期来了，干不完的话挨批扣钱是马上实际要面对的。而并不好评判的，可能有也可能不发生的危险是未知的。这种自己的心理博弈是经常存在的，所以太轴的人干不了这种管理，会特别拧巴。当然出了任何问题，主管是少不了背锅扣钱甚至处分的。
救生艇试验跌落，这个是我听说的，船上的救生艇特检时要进行各类下放试验，需要工人上艇摘钩等操作，不知怎的就突然脱钩掉落入水中了。后来做这种试验就特别注意了，船检和其他人员都是躲得远远的。
坞修拆舵叶跌落，这个是个主管，比我还要小几岁，不太高的船拆舵叶要用到厂里的高凳，按说他上去并不干活儿，而且应该是安全带高挂低用的（可能侥幸心理作怪没安装），导致高处跌落，昏迷了好几天。万幸没出大事儿，后来调离了项目组。这哥们儿还挺勤奋，最终考上了一级建造师，投奔建筑行业另一个深坑去了。
这里还要吐槽一下安全带的形式主义，厂里面是要求所有人，只要去现场都要佩戴的。我们厂发的是背带式的，虽然和海油的从大腿套入的安全性差了不少，但要是及时正确使用，关键时刻还是管用的。然而这个好多非一线人员（比如技术、质检或其他二线科室人员，当然各类领导也是这个操作）直接剪掉了背带，就剩个橙黄的腰带后边栓个尾巴。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到了关键时候如果真的掉下来，即使挂上了安全带，巨大的拉力也会把人从中间勒成重伤。
偷东西摔下来，这个也是听说的，据说有一天发现船坞底摔死人，安全部门和各领导赶紧去了现场，发现是一名外包工人。都说人命无价，到了这个时候实际就是有价格了，一般厂里都要赔钱，如果正式员工可能还要更麻烦很多。大家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查看现场，发现外包工居然抱着一个东西，是船上用的锌块！经过勘察发现，原来是准备盗窃，单手下船跳，没想到这个锌块非常重，导致失足跌落，这就很无语了，，
毛子船员溺水，这个是更让人无语的，厂里修的俄罗斯船比较多，船员素质也是良莠不齐，除了前边提到那个和本地特殊服务者搭伙过日子的（那个据说找到的也很奇葩，，这人取款时卡被吞了，气的把提款机咋了，然后被提款机前的摄像头给拍到了。），这个是开船前找不到人，后来发现在码头漂着的，据说喝酒过多，上船跳没注意掉下去的。达瓦里希的爱喝酒是出了名的，我在现场时不止一次和船员对活儿，发现他们都延伸发红，手里不是vodka就是青岛啤酒，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的。
天上掉下了钢板，这个是安全教育时提到了，修船上下交叉作业，工人不小心把脚手架上的钢板踢了下去，好巧不巧砸到了下边的人，万幸正确佩戴了安全帽没受重伤，不过安全帽也被砸了个口子。
技师的疏忽，不光外包人员在现场，熟练本工在厂房也有湿了鞋的情况。船体一个高级技师，用磨床还是砂轮机什么的记不清了，带手套操作，被削掉了一个手指头。那技师理论水平和操作能力都很好，可惜也是一时侥幸心理作怪导致了受伤。
自己遇到的氧气管着火，我在现场的时间比较短所以比较幸运的是没遇到太大的危险，但亲身经历过一次着火，就在项目旁边，一个乙炔带断了个口子，喷出的火苗点燃了周围的废料。赶紧第一时间通知了相关部门短气断电，但这个地方在半路上，没有专业消防员。而且这个火堆不大，看起来危险性较小。只好和另一个同事用二氧化碳和干粉灭火器对着火苗一顿喷。我拿的那个灭火器忘了是二氧化碳还是干粉了，只记接触的喷头特别的冷，竟然把我手冻得通红，而这个火苗也很顽固，喷灭了之后一会儿居然又燃了起来！整整把两瓶灭火器喷完才作罢。
新厂区的奇葩伤亡事故, 我说的这些都是修船的，其实造船听说也不太平，尤其搬了新的厂区，奇葩的伤亡事故也频发，据说有走路时被后边的叉车碰到的，有骑车看手机撞到钢板堆受伤的。当时传的说隔壁是中粮大烟囱冒烟影响了厂里的气运，后来还有谣传说请大仙做法不让中粮烟囱冒烟，后来被告了的。这些都是路边社消息，真实性很低，权当玩笑了。

厂里工资单独有一项安全质量奖，说是奖，其实主要是为了扣钱用的，一旦出了安全事故，这项基本都扣掉，赶上本工伤亡的大事故，一连扣掉好几个月的。
再来几张现场环境的照片吧。

哦对了，SWOT分析了这么多，其实两位经理主管最有优势的一项忘写了。能够来到这个厂和不断高升，还有个因素是背后有“关系”，他们都和我提到过，级别都不便透露了，但职级高度是还是很让我吃惊的。其实别看我厂是个很一般的国企的分支，但是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都是些公开的秘密。我最惊异的是，既然他俩有这关系，为啥不找个更好的海油，船检或者船东类的岗位，然后躺平也可以啊。

主管师兄曾经这么回复我“你的目标是想着赚多少钱？”我说“毕业之前想着能拿5000就知足，现在目标要提高了，是7000。”他笑道“我的目标是五十到一百万每年，这大概是厂级领导甚至厂长的收入，而这些反倒在人才济济的海油或者CCS不好实现的，上限太低而且都是人尖子，会非常内卷。反观这里竞争没那么激烈，实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才明白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眼里的光是将来的地位和年薪，而我脑子总想着早点儿下班和弄点儿美食，所以眼里有光才怪了。我离职的时候他已升至副厂长，应该达到了期望收入了，而我到离职也没拿到7K，这就是追求和境界的差距了。在这里我的上限可能也就是个现场主管，但别说和老油条的资深主管比，就是和年轻的专科主管比，人家的吃苦耐劳和会干活儿经历也会吊打我，所以恐怕没啥前途。当时就跟主管师兄说了想法，可能我这人搞搞技术会更合适，起码能用到所学会更多些，我也没啥远大志向，平平淡淡的就可以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环境对人的改变真的是潜移默化的，后边的时间我也逐渐感觉慢慢适应现场烦乱和紧张节奏的时候。不知怎的，传来了把我调往技术部的消息。

嗯，有时就是这么奇怪，感觉有时生活就像一艘没有指定目的地的小船，开始会被湍急的暗流和变换的风向吹的摇摇欲坠偏离航道，等整装待发调整风帆能够正常行驶的时候，方向舵却又发生了偏转，推着它驶向了新的航道。

对于这个厂里的决定，我还是有些好奇，其实我本人并没有和厂里提出这个想法，甚至知道的人也很少，是传到了厂领导耳朵里，还是他们也绝对我可能安排干技术会比现场强，这个不得而知，我也懒得去琢磨，总之这短暂而印象深刻的现场生活结束了。

lantian2018 · 发表于 2024-11-7 22:34

好贴，支持，爱看，希望继续更

xjf · 发表于 2024-11-8 10:26

那个小孩站在大螃蟹上面的塑像很眼熟啊

大名叫小明1 · 发表于 2024-11-8 14:10

应该没了，步行街取消了

15370023260 · 发表于 2024-11-8 16:31

借钱吃海货，不算不会过

来自安卓APP客户端

15370023260 · 发表于 2024-11-8 16:31

介是咱天津卫嘛

说说我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图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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