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几天好戏连台,搬了个板凳看得不亦乐乎。先是熔盛的毁约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然后Goshen对“毁约门”事件进行了认真仔细深刻全面入木三分面面俱到让人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如沐春风般的分析(拍mp索性就拍大点 )。再下来不知道头发和老船怎么就打起来了,而且马上从单挑变成了群殴,只看见老船和一帮后生激烈搏杀,热闹得紧。正看得津津有味时,突然就偃旗息鼓双方握手言和把酒言欢了,让人好不扫兴(别丢砖头,我是看热闹的,不是崇尚暴力)。热闹一点是好事,不过还是别伤了和气,和谐,河蟹(有好吃的就没空说话了)!
写这个帖子和他们都没关系,是我看热闹之余想起的一个话题,那就是人的脾气和能力的关系,特别是那些在某一个行当里面有一定的影响力的大佬。这是个很好玩的问题,本人关注这个问题也有好几年了,今天把我的一些体会晒出来,与大家分享,欢迎拍砖(不能丢手榴弹! )。
最开始注意这个问题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时候。兄弟工作的第一个地方是8所,搞船体结构。但凡对8所船体方面有些了解的,十之八九都知道82室的老赵。我不是82室的,但有同学在里面,可巧本人的导师和老赵颇有交情,因此和他有些接触,时间久了也就有了些了解。简单一点总结老赵先生,就是两大两小:烟瘾大、脾气大,个头小、眼睛小。赵先生的脾气我没有领教过,是从同学和导师那里听说的,据说他一般不发脾气,但一旦发作有雷霆万钧之势,万夫不挡之勇。闻听此事顿觉十分讶异,赵先生乃业内德高望重之前辈,个头不高貌不惊人,平日里接触也觉得颇为和气,缘何脾气有那么大?工作时间稍长,发觉不独是赵先生,身边的其他一些老前辈也是平日弥勒佛偶尔阎罗王般的性格,吵架起来唾沫四射砖头横飞,就差没赤膊上阵。疑惑不解的同时也对此来了兴趣,这些先生都是教授副教授的级别,工龄比我们这些菜鸟的年龄还长,标准的老知识分子,缘何会如此不顾形象大动肝火?
我对此不解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导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不夸张的说,导师是我到现在为止直接接触过的人中,最聪明也最让人敬佩的人。老知青出身,文革后第一代大学生,毕业后公派留美,后回国任教,才华横溢,思维敏捷,我辈望尘莫及。然让人扼腕的是,正当壮年时却遭遇病魔袭击,与之战斗十余年,日渐衰弱,行动受阻,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困难。然亦让我等万分敬重的是,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从未见到过他有一丝悲观的情绪。在他身体还可以的时候,他做事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勤奋,让我等汗颜;对我们的工作有意见,他轻易不会说,偶尔点明一二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批评了,此时我等必两股战栗,惶惶然汗出如浆。每次去见他,永远都是一副淡定平和的样子,仿佛世间烦扰均与他无关,见到他时自己内心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都消失了。还听师兄说,导师本来多才多艺,文学艺术修养都很好,这个我绝对相信。在我看来,高水平的知识分子应该都是像导师那样的,结果一参加工作就受到老赵先生为代表的另一派知识分子的视觉冲击,不由得我不晕头转向。
琢磨了一段时间,摸索出了点名堂,自觉破解了一大难题。窃以为,环境不同造成了学校里的教授和工程一线的专家在性格上的本质区别。学校里的教授们主要研究的是理论问题,需要静下心来细细思考,慢慢求索;时间宽裕,解决问题主要靠灵感和悟性,在这种状态下泡久了,急性子也被泡成了慢性子。工程一线就不一样了,火烧屁股当场就得拍板,各方意见不一争执不下,不一锤子砸下去盖棺定论,等到各方妥协一致,黄花菜都凉了;加上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太菩萨心肠了只能是为别人做嫁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脾气的在大锅里面炖几次,也会肾上腺激素增加,逼急了破口大骂也不奇怪。末了本人作了一结论:学校里的教授,水平与脾气成反比;工程界的法师,水平与脾气成正比。此结论一出,顿有如数学家解决歌德巴赫猜想之感觉,洋洋自得间,不在话下。
但不久以后就发现这个结论的毛病了。最早是从看到国学大师熊十力的故事开始。熊十力是牛人,这点毋庸置疑,从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十力”本指如来佛祖的十种智力,他居然用在自己的名字上(熊本名继智),牛气冲天可见一斑。熊十力写《新唯识论》,与欧阳竟无的弟子们大打笔墨官司,出版时居然写“熊十力造”,俨然以菩萨自居。1943年熊十力对徐复观那著名的一骂,彼时徐已经是少将军衔、老蒋的红人,熊十力骂得徐是狗血喷头呆若木鸡,但也就此骂醒了徐复观,徐称之为让自己起死回生的一骂。更妙的是熊十力与冯文炳的战斗。曾见一文回忆熊与冯的对战,让人忍俊不禁。二人相争必先对骂,声调高昂,面红耳赤;继而挥拳相向,扭作一团;末了互掐脖颈,声不能出。然不欢而散之后,他日再遇,则又谈笑风生相言甚欢。熊十力国学大师之名当之无愧,按理说应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之辈,然此等火爆脾气,似今日堪比者寥寥。
再往后越发觉得鄙人的结论不堪推敲。西南联大时期沈从文当教授,但他没有学历,因此被学院派教授看不起。刘文典当着学生的面说:“沈从文居然也评教授了……要是说钱钟书的教授值一块钱,我刘文典一毛钱,沈从文那个教授只值一分钱!”如此刻薄尖酸的话,让人很难相信出自一位国学大师之口。同为国学大师,依然健在的季羡林先生,则是一位性情平和的谦谦君子,在北大做副校长期间曾在校园里被新入学的学生请帮忙看行李,老先生居然也乐呵呵的帮着看了一个小时。工程界的大师也不乏好脾气者。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先生,年近8旬了,还是一副乐天派,标准的老顽童脾气,打牌输了照钻桌子。袁先生自嘲是泥腿子,但爱拉小提琴,泥腿子玩洋玩意,也让人觉得有趣可爱。
看来不管是哪个行当里面的大佬,脾气都有好和坏的可能,和环境没有必然的联系。环境也许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但并非必然如此。再分析这些大佬,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真性情。不管是温文尔雅的,还是性烈如火的,概莫能外都是真正的性情中人。脾气或有好坏,待人或有厚薄,但对待自己要做的事却是一样的认真。在他们的眼里,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遇到困难时到底是随遇而安因势利导、还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抑或是金戈铁马横扫千钧,那就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大佬们之所以成为大佬,不在于他们的完美,而在于他们对于自己事业的那种执着。谦谦君子大师总是会受到很多人的尊敬和追捧,但对于那些脾气不好的大佬,你可以不喜欢他们,可以讨厌他们,但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对于事业的热爱和执着,是我们真正应该认真学习的地方。
补记:看到老船和科大同学的对战,想起了我刚参加工作时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很幸运,接触到一帮老前辈。有对我很照顾很呵护的,也有对我劈头痛骂的。几年过去了,对于照顾我和骂我的前辈,我对他们一样都心存感激,他们的照顾让我感到温暖,他们的痛骂让我学会成长。对于刚参加工作的小兄弟们,我想说,被人骂不是什么坏事,关键是要被骂得明白,被骂完后要继续挺直腰杆努力向前。国家不怕被围剿才能强大,人不怕被骂才能成熟长大。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