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黄豆浆 于 2014-9-26 08:38 编辑
来源于:财新网
从北京飞往韩国釜山,再从釜山附近的光洋港坐船到宁波,坐豪华游轮进行这段航程是否已经很让人心动?更酷炫的是,我们的作者要坐全球最大集装箱漂洋过海完成这段旅行,真是“土豪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啊。
“从北京飞往韩国釜山,再从釜山附近的光洋港坐船到宁波,你打算坐哪条豪华邮轮?太有钱了!”一听到我即将开始的这段航程,许多亲朋好友立即用“高大上”的眼光打量着我。
“不是邮轮,是集装箱船,就是你可以在电视里看到的,载着五颜六色箱子漂在海上那种货轮。”我按捺着激动,耐心地解释道,“是马士基2013年投入运营的3E集装箱大船,而且这条船是全世界最大的集装箱船舶。”
“就是土豪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一位混迹多年航运圈的朋友为我心中那份得瑟,做了准确的结语。
初识3E 9月10日,韩国釜山秋日明媚。由于尚在中秋长假,韩国第二大港口光洋港显得有点冷清,整个港口只有“马士基·迈克—凯尼·穆勒”号3E大船独自停泊在岸边。马士基集团旗下船舶常以该家族成员命名,而这艘大船就是为了怀念带领马士基走向全球的前掌舵人、已逝的马士基·迈克—凯尼·穆勒而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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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士基·迈克—凯尼·穆勒”号3E大船安静停靠在韩国光洋港 3E是Economy of scale、Energy efficiency、 Environmentally improved三组英文词语首字母缩写,意为更大的规模经济,更高的能源效率及更好的环保绩效。3E级船舶长400米,宽度59米,高度73米,运力达到1.8万标准箱,最高航速23节,是基于现有港口限制而建造的最长、最宽的集装箱船舶,称其为“蓝色巨人”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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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洋港上,正在忙碌装卸的货物
停靠在光洋港的这艘3E并不了解背后的市场厮杀。9月10日下午两点多停靠后,6台桥吊开始有条不紊地搬运着存在堆场上的1360个集装箱。站在港口,面对这样的一只庞然大物,我们这些女孩子(好吧,虽然我们都年过三十,在这么大的船面前,真觉得自己是孩子)忍不住大呼小叫,各种合影留念,直到船上的大副Eugen(船员里较高级别)在舷梯上喊道:“Welcome, girls”(欢迎,姑娘们)。 登船之旅真正开始!
登上大船 踏上大船之前,我对船舶的印象更多来自电影《加勒比海盗》、《菲利普斯船长》,这是一个刺激、浪漫、挑战、充满征服欲的工作环境,但在踏上舷梯那刻起,这种印象已被扭转。 从堆场到舷梯不到5米的距离,马士基随行人员一直提醒我们注意头上的桥吊。“前不久有个在电脑室控制桥吊的人,没等机器抓稳箱子就开始操作,几十吨的箱子砸下来,直接把下来用卡车拉货的人砸死。”同行提醒道。? “啊!”一声惊讶卡在嗓子眼,我赶紧拖着行李箱向船边跑。颤颤巍巍爬上窄窄的舷梯,大副Eugen已经等在那里,仔细查看我们的证件。在远洋上行驶的船舶也被为“流动的国土”,登上了马士基的3E大船,意味着踏上丹麦的国土。? “除了仔细看你们的证件,我还得细细查看你们的行李。”Eugen一脸严肃。在随后的聊天中我才知道,有时候船舶停靠的时候,也有猴子,或者蛇趁着人不注意,溜到船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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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不到10米的窄道,我们正式踏入了船的内舱。 还记得《千与千寻》里全家走到黑漆漆的隧道那段场景么?这就是我进入内舱的第一感受。虽然整个过道亮的犹如宫殿,但窄窄的过道被分成一个个独立区间,每个区间又分成好几层格子,每个空间都很容易藏着点什么东西。每隔几个区间就有一道舱门,你也不清楚这道门通向哪里。 “这是拍恐怖片的绝佳地点。”我在心里咕哝。 或许是听到了我内心的恐惧,Eugen严肃地提醒道:“船的结构很复杂,外面又是大海,如果在这里丢失,是绝对找不到的。千万不要乱跑。” 马士基随行人员告诉我,船员的职务是分层级的。船上的“国王”就是船长,船长下面甲板部的岗位分别为大副、二副、三副和普通船员,偏技术层面的轮机部岗位是轮机长以及大管轮、二管轮、三管轮以及机械工程师、电子工程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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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船不久,警报忽然响起,船员纷纷跑到大副办公室
爬上内舱的三层楼梯后,我们终于到了A deck工作生活区。在Eugen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张“Deck Information”(甲板信息),上面写着A层到NAV层(船桥)的各层的布局和用途。从这张信息表上可以看到,除了厨房、公共厕所、电影院、健身房、图书室、电视间等公共活动区间,船上的住宿都是按照职位划分,船长、轮机长住在F层,普通船员和技术工等人住在D、E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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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住的D层标准间
由于我们五个人以乘客身份上船,被零散地分到各层。我住在D Deck,进屋后沙发、写字台、衣柜、单人卫生间和大床等一应俱全,如果不是外面的集装箱提醒我,我都觉得自己进入快捷酒店的标准间。另一位被安排在F层的同行,住的则是给港口引航员预留的休息间。虽然设施和我的完全相同,不过空间是我的将近1倍,两个大的窗口让视野很开阔。
船长和他的伙伴们 2011年有一本书叫《马士基传》,它描写了马士基集团已逝董事长马士基·迈克—凯尼·穆勒的传奇人生。书中曾这样描述这位老先生: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和汹涌的巨涛,他的自由感会愈发强烈,生命力会更加顽强。他喜欢挑战,在航行时就会去调整大自然的力量。 “你也是因为喜欢挑战和自由的感觉,从而喜欢海上的工作么?”刚见到这艘3E的船长Niels Vestergaard Pedersen(下称“Niels ”),我抛出这个问题。 49岁的Niels有着丹麦人的典型帅气。接近1.9米的身高,瘦高颀长的身材,高鼻梁,深邃的眼神。他的航海生涯超过30年,在马士基航运工作也有20余载。但单凭外表完全猜不出他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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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弋在海上感觉自己像个“国王”的Niels船长
Niels坦言,小时候经常跟随父亲出海,父亲的梦想就是做个海员,所以这份工作部分原因是“圆梦”,更多来自于他个人喜欢海洋带来的自由,喜欢驾驶各种船舶穿梭各个港口新鲜感。“在船舶上我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王国,我像一个国王,特别是穿着船长服等待船舶靠岸的时候,那种感觉尤为强烈。”在NAV的操作台上,Niels对着远方表示。 但这不代表着这份工作很浪漫。以这艘3E的航程计算,从釜山到终点,航程有3个多月。“艰苦、枯燥、孤独”是船上的真实生活。这种心理落差似乎没影响到Niels。19岁的他就去海员学校,很清楚实际工作性质是什么样子。“浪漫都是电影给你的错觉,这是个很男性化的工作,机器、电脑,和浪漫无关。” 即便是如此理性的人,提到家的时候,心里的温柔也会一阵阵扑来。在海上行驶时,除非使用海事卫星,要不然没有通讯信号。靠港后,船员们才能在工作间隙和家人联系。Niels提到,每次得知家里的大事自己无法帮忙的时候,会非常愧疚,甚至间歇性地想放弃这份工作。一到休假时间,他立即变成“家庭煮夫”,做园艺,刷漆,陪孩子汽车郊游,做饭。“如果我孩子以后对海上感兴趣的话,我不推荐但会尊重他的选择。海上生活很孤独。”提到对子女的期许,Niels如此表示。? 但高薪还是吸引着很多家庭穷苦的年轻人。马士基随行人员提到,普通船员的工资,比丹麦JC和护士更高。后两种职位在丹麦代表男女性的平均工资,大约为每月1.5万克朗(约1.6万人民币)。如果有一定职位的话则会高更多。和其它工作不同的是,等船靠岸时,船员休假时间和上船时间一致,如果船上三个月,就可以休息三个月,而且是带薪休假(补贴和基本工资都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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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我们上船,并一路照顾的大副Eugen
担任三副的印度人Devashish Gupta(下称“Dev”)算是一个。当Dev说,自己今年24岁,在船上已经呆了7年多时,我们几位当时直接喊道,“不会吧”,那个年纪正是我们懵懵懂懂刚进大学的青葱岁月,但Dev已经开始底层船员的艰苦生活。在拍照时,我们特意邀请他合影,他特别开心,慎重地留了邮箱地址。在后面每天见面的时候,都会提醒我们,“千万不要忘记发回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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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提醒我们千万不要忘记发照片的印度籍三副Dev
航运业有个传统,很少允许女性登船,担心航行中给船舶带来灾难,这个讲究在这些年已经淡化,我们这群叽叽喳喳的女孩的到来,给船员枯燥生活里添加很多乐趣。 每次用餐前,来自菲律宾的大厨Romeo都会提前用摆好餐具,就像去高档酒店用餐的VIP预留一样,让人觉得非常温暖。来自罗马尼亚的大副Eugen在我们登上船头时,“故意”拉响警报,吓得我们几个当时腿都发软,随后听他用广播喊道“just a kidding!”(只是一个玩笑)。另一位带我们全船参观的菲律宾人Alexander,则很善意地告诉我们,何时去哪里拍照是最美的,什么姿势最好看。“我在海上看过无数次日出日落,我最了解他们。”Alexander边指导我们边讲。
孤独的“海上王国” 虽然海上所有设施一应俱全,但还是会感受到深深的孤独。离港前看了一遍微信圈,阿里巴巴赴美上市,Iphone6发布会,这些关键词几乎被刷屏,我们丰富的世界瞬间被这么单独却有影响力的几件事定义了。离港后,我发了一条微信,题为驶入深海,远离江湖。 9月10日上船后,我吃到了第一顿晚餐:主菜是牛肉炖胡萝卜,油炸鸡排,黄油烤小土豆,炒青豆和玉米粒,米饭,还有各式黄油,水果,饮料和面包。许是在韩国吃不到像样的饭菜,我一口气吃了满满两大盘,真是美味。 第二天清晨,我再看到类似的饭菜,胃口已经减半。第二天中午,晚上,第三天早晨,我已经开始狂喝饮料,蔬菜,水果。食物带来的新鲜感已经退却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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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是菲律宾人,食物都带着菲律宾的味道 在船舶里游荡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可容纳十来人的影院,当晚有两个船员在看电影。白天在船舶中穿梭时,也很少见到船员。我们带着太多的好奇来感受海上生活的,有任**的发现都会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对船员而言,在一条船上工作三个月后,就是长达三个月的假期。下次登上哪条船,随行人员是谁,完全不清楚。除了船长会申请选择固定搭档合作完,其它的人员完全随机分配。对他们而言,绝对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条3E船舶有25个船员,可能除了船长和大副、轮机长一起航行多次比较熟悉,其他成员都是临时组建。 这个现象在吃饭的时候更明显。印度人会和印度人坐在一起,丹麦人会和丹麦人在一起,相互之间的交集也并不多。 “菲律宾人比较安静,有些人不愿意主动讲话,但自尊心很强,你要认真聆听。丹麦人个人色彩更浓烈,更健谈。印度人也会常开玩笑,但和他们开玩笑还得非常小心。大家的专业程度和语言文化间隔现在基本没有,但人的性格差异还比较大。”Neils对此体会很深。 Neils提到,大多数船员工作的时候各司其职,休息的时候就回到自己房间关着门,很少出来说话。他甚至鼓励船员多交流对话,毕竟在船上也有正常上下班的时候,但效果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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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有点空荡荡的走廊,偶尔遇见船员
船行驶在海上的一个傍晚,我们几个人在船员带领下来到船头。我颤颤巍巍地爬到船弦上,死死抓住旁边的钢板,望着前方深邃一望无际的大海。远处空中有飞机划过的线条,有缓缓落下的日光,但一切都很安静。大海那种深不见底的蓝诱引着人想跳下去与其融为一体,但大船推开的浪花又提醒着你被瞬间吞噬的恐惧。即使身边有朋友的声音,但你依然觉得飘渺而遥远。 可能这就是航海所特有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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